滑盖

我又饿了

【亲子分】二十年夏

标题什么玩意我也不知道【忍住眼泪.jpg

第一次写亲子分有点手脑双残你懂的

大概是温馨向短篇

 

 

“罗马诺,快看!”安东尼奥手上捏着一张皱巴巴的信纸,冲向还在刷牙的罗马诺。罗马诺急急地向后退了好几步,才免于把牙膏沫沾上那张纸上:“你他妈的干嘛!”

“罗马诺,你看。”安东尼奥空出一只手来,随手拉过一条毛巾往对方脸上抹了一把,“有封信!”

罗马诺抓过杯子漱了漱口,白了对方一眼:“我知道这是信,白痴。写的什么?”

“呃……”安东尼奥把信纸在漱洗台上摊平,水印了上去,几个字一下子晕了开来。眼看着黑墨水就要渗在陶瓷洗手盆上,罗马诺咒骂一声,一把夺过纸张。

他粗粗地扫了几眼,顿觉无趣地塞回给了安东尼奥:“不知道哪个小鬼弄的把戏,闹鬼的洋房。”他瞥了一眼正皱着眉头仔细阅读的对方,“老掉牙了。”

“别这样,罗维。”安东尼奥随口反驳了一句,“去看一眼也挺有意思的。”

“那你就自己去洋房探险吧,”罗马诺一脚迈出洗手间,把冰箱里的半个冷三明治塞进嘴里,“长不大的小孩。费里约我去那家新开的意大利面馆,大概傍晚回来。”

“要是你晚上还不回来,敢让我一个人吃晚饭的话,”他回过头,警告地瞪了一眼还在研究那封信的安东尼奥,只收到一个无辜的回望:“我就把你的头按到番茄园里。”

*

两个小时后房门被猛地撞开,又被满含怒气地甩上。

“他妈的。”罗马诺一下子跳上沙发,老旧的弹簧爆发出吱呀一声响,“敢放我鸽子!”

他在那家餐馆干坐了两个小时,从感觉良好到如坐针毡。因为抵不住服务员时不时投来的目光,他还点了一份难吃又贵的不像话的沙拉。

下次费里出现在他面前,一定要狠狠地扯下他的呆毛。

*

费里西安诺没有迟到的习惯。罗马诺逐渐冷静下来。也许费里有什么急事,他给对方找着借口,然后抓过电话,不假思索地拨了出去。

没有人应答。

罗马诺的心烦又有些压不住了,也许费里只是和那个土豆混蛋出去约会了,把他这个可怜的哥哥给忘了而已。他转而给还没回来的安东尼奥打了个电话。

没有人。

他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来,从垃圾桶里摸出那张皱的不成样的信纸。扫了一眼地址就又把它塞回了口袋。

*

确实是幢不错的洋房,罗马诺站在信上所说的洋房前,气氛也渲染得很到位。

他伸手旋了旋锈迹斑斑的门把手,门分毫不动,看上去是从里面被反锁了。他犹豫了一下,用肩膀向门撞去。

“他妈的!”那门看上去老旧,撞上去却是实打实的疼。他捂着肩膀,绕着房子转了一圈。最后挖出一块陷在泥土里的砖头,像小学调皮的男生一样,全力向窗户砸去。

那砖头轻飘飘地被玻璃弹了回来,在罗马诺惊恐的眼神下直直撞向他的头。

*

罗马诺在白色的浓雾中醒来。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还没睡醒,用力揉了揉眼睛。可眼前的牛奶海一点都没有散去的迹象。他摸索着爬起身来,这时才突然想起那块向自己飞扑来的砖头。他浑身一颤,右手抖抖索索地向头顶摸去,暗暗祈祷不会摸到一手的血。

恐惧在他的心里膨胀,这感觉真是太他妈的奇怪了。

他摸不到自己的头顶,指缝间穿过的只有绵绵的浓雾,湿冷地缠住他的手指。

他猛地把手伸回来,宁愿这时手上有一手的血。

突然间眼前的白雾有了些颜色。罗马诺竭力地睁大眼睛,感觉这浓雾似乎散去了一些。在看清了来人的面貌时,狂喜一下子攥住了他的心脏。从下午起一切不正常的事情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

“嘿!安东尼奥!”

安东尼奥一愣,扭过头看到罗马诺时一脸的不可置信。他迅速跑了过来:“罗马诺,你……”

看到安东尼奥,罗马诺脱力地席地坐了下来,安东尼奥犹豫地在对方身边蹲了下来:“你怎么来了?”

罗马诺叹了口气:“先告诉我,我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安东尼奥踌躇了一下,努力使自己的话听起来不那么奇怪:“呃……大概有点模糊,也许……”

罗马诺捶了对方肩膀一拳,在对方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时恶意地大笑出声:“看来不过是个让人恼火的梦罢了,”他察觉到对方欲言又止的神情:“你们多久才能出来?该死,我进不了这鬼房子。”

安东尼奥向他斜过身子,缓缓地抱住了他。罗马诺只觉对方的身子压在他身上,重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用力地推了推对方,意识到以对方的蛮力,想挣脱是不可能的。

半晌,安东尼奥才犹疑地开口:“两三天吧,我很快就回来。”

罗马诺刚想开口回讽几句,远处突然传来了骇人的大口呼吸声。

“嘿,你他妈的,这是什么声音?”

安东尼奥突然抓紧了他的肩膀,用力大到他几乎要惨叫出声。

“你他妈的……”

罗马诺的咒骂声很快被噎在了喉咙里,眼前好不容易快要散尽的白雾重又变得无比浓厚起来,裹挟着不安不祥的气氛缠着他不放。他稍稍放低了声音,使劲地眨着眼睛试图看得清楚点:“喂,安东尼奥?这究竟……”

牛奶海一下子淹没了他。

安东尼奥的声音在穿过层层看不见的屏障后变得又细又尖:

“永远不要进入那座宅邸。”

*

“瓦尔加斯先生,您好些了吗?”

“我没事……叫我罗马诺就好。”罗马诺从对方手中接过餐盘,挣扎地坐起身来。查瑞拉立即抱来床尾的枕头,垫在他身后,好让他坐得不费力些。

罗马诺低声嘟囔了一句谢谢,敷衍地吃了几口意大利面,还是忍不住犹豫地开了口:“他们,还是没有回来吗?”

查瑞拉垂下眼帘:“还没有。”

罗马诺失手把手中的叉子在盘子上划了一下,尖细刺耳的声音让两个人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抱歉,”他急急地咽下口中的食物,把餐盘放回床头柜上。他抬眼直视着金发的女孩,与她四目相对:“他们几个不会有事的,何必这么担心?”

查瑞拉转过头,直直地望着窗台外的海景:

“先生,我一直都是个乐观主义者。”

*

两个月来罗马诺的日子过得着实不算舒心。当他走入空无一人的世界会议会场时,才意识到消失的人不只安东尼奥和他弟弟。他曾经几次给路德维希打过电话,质问费里西安诺究竟被他拐到了哪里。

但总没有人在长长的嘟嘟声后拾起听筒,道一声“有什么事吗?”。

路德维希从来都不是会无视别人来电的人。他该想到的,他早该想到的。

所有人都好像是被那古怪的房子给吞了。罗马诺在首席的座位上缓缓地坐了下来,环视着空荡荡的会议室。

等到安东尼奥回来,他就可以在对方面前吹嘘一通——他也 是坐过首席位置的人了。安东尼奥也许还会不服气地与路德维希或阿尔弗雷德争着坐上首席位,不过他那天生的粗神经显然不适合当领袖。想象着安东尼奥和阿尔抢着座位的混乱样子,罗马诺忍不住微笑起来。他双手撑着桌面站了起来,一脚踢翻了椅子,在爆发出的巨响中走出了会议室。

安东尼奥离开后罗马诺才知道一个人做家务有多烦人。也许找把剪刀就要翻箱倒柜,偶尔下厨炒个面便是满厨房的油烟。他学会了用重复拖着地或是整理抽屉来打发无人相伴的时间。

他花大把的时间消磨在番茄院子里。记得他和安东尼奥的第一次相遇也是在这里。花了大把时间来打理的番茄长势喜人,即使在冬天也能长出一个个大而涩的果子。

罗马诺撸起袖子,拣出几个烂了的番茄扔在地上,两脚把它们踩得稀巴烂,和进周围的泥土。

“他妈的,好歹再让我见他一次吧。”

*

他不确定自己究竟是睡着了,还是直接在番茄院子里倒了下去。罗马诺缓缓地睁开眼睛,试图从白雾中看出点什么来。

沉寂如潮水般散去,低沉的吼声逐渐充斥满整个空间,越来越响,越来越近。罗马诺立即摸索着站了起来,眼前的白雾却还迟迟不散去。那发出声音的怪物的身躯在视野中逐渐清晰,似乎下一秒就要直直地撞向罗马诺,把他撞成那些被他踩烂的番茄一样。

“阿尔弗雷德,用枪射它的眼睛!”

一阵枪声兀然响起,带着层层的回音刺入罗马诺的耳中。

“亚瑟!受伤了吗!”声音逐渐清晰起来,他听出这是那个土豆混蛋的声音。罗马诺看到了七八个久违的熟悉面孔,一个个精神憔悴地席地坐了下来。安东尼奥正巧就坐在他的身边,正接过费里西安诺白旗为亚瑟包扎。

“他妈的,”罗马诺突然开口,“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安东尼奥显然被吓得不轻,他的注意力还完全集中在刚刚出现的那个怪物身上,连就在自己身边的罗马诺都没注意到。周围的人忽然渐渐地融进了白雾中,整个空间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罗马诺?”

罗马诺以瞪视作为回应,虽然他不知道以这雾的浓度,对方是否还看得清他的脸。

“快回去……你知道怎么回去吗?”安东尼奥捂住脸,靠着墙慢慢地滑了下来,“我不知道它会不会伤到你。”

罗马诺左手撑着地,右手一把扯过对方脏兮兮的衣领:“告诉我,那个长手长脚的怪物到底他妈的是什么。”

安东尼奥抓过他揪在衣领上的手,捂在两手掌心中:“我不知道……也许就和传说里一样吧,几百年来进化来的鬼。”

罗马诺忍不住白了对方一眼:“吃到苦头了吧,爱探险的小孩子。”

安东尼奥微微扯了扯嘴角。

即使言语听上去轻松,不安还是在他心里暗暗蔓延着:“你们,到底要多久才能出来?那个怪物会伤人吗?”

安东尼奥不答,只是站了起来,又在罗马诺面前跪了下来。他伸出胳膊,把对方往自己怀里一带:“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你他妈的一定会骗人。罗马诺在白雾中下坠时胡思乱想道。

*

三年来罗马诺的下厨的手艺进步得很快,从勉强能入口到连一向挑剔的查瑞拉都赞不绝口。费里在进入那幢洋房前约他去的那家意面餐馆的生意也越来越红火。罗马诺琢磨着要不要盘下这家店。只怕那家店的老板不肯把这块肥肉让给他,他暗自沮丧道。

不过意大利人从来都不是会被轻易打败的人,在一个上午的犹豫后,罗马诺敲响了餐馆经理的办公室。

“呃……您好,我是瓦尔加斯。”

经理看上去六十多岁,有着一头和罗马诺相似的棕发。他愣了一下,笑着站起身来和罗马诺握了握手:“您好。”他摊了摊手,坐了下来:“请坐吧。”

罗马诺拘谨地坐了下来,他还是不习惯和陌生人打交道,通常这种事情都是安东尼奥干的。

“呃……我想问问,您有意转让这家店面吗?我是说……我对意大利面也颇有研究。把店面交给我,您大可放心。”

经理若有所思地凝视着他,直直的眼神让罗马诺感觉有些被冒犯:

“你叫罗马诺?”

罗马诺疑惑地抬眼看了他一眼:“是的,怎么……?”

“噢!”经理爽朗地大笑起来,“感觉你很像我曾经的一个朋友。”

罗马诺敷衍地笑笑,又重复了一遍自己想盘下店的请求。

经理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甚至爽快得让罗马诺有些怀疑:“那么,下个季度开始店面归我,可以吗?”

经理笑笑:“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

 

*

尽管那经理的态度让罗马诺高兴之余有些不安,但能如愿盘下店面着实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他哼着很久以前流行的西班牙歌谣,凭着记忆迈向费里西安诺家。

去费里家看看纯属是心血来潮,刚开始的几个月他频繁地进出那里,试图把屋子保持干净的样子。久而久之那屋子成了满是空气清新剂的空仓库,没有主人到来的房屋总是不完整的。

罗马诺在带走了一个装着他和费里西安诺的合影的相框后,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现在他的心情可谓是几年来最好的一次,唯一有些可惜的是无人能和他分享这感觉。他已经放下了安东尼奥,费里,土豆混蛋或是其他的很多人,至少他是这么觉得的。

掏出泡在油里的钥匙,轻轻推开门,迎接他的是扑面而来的灰尘。罗马诺立即把钥匙往鞋柜上一扔,捂住口鼻走进玄关。

开门带起的灰尘很快落了下来,落地窗里透进来的夕阳光照得这些小颗粒都闪着金色的光。更多的金粉在他走动时飞扬起来,一起一落,好像在呼吸一样。

这很好,他想。这很好。 

 

*

对于这一次突然进入那个世界,罗马诺感觉毫不意外,意大利人也许在某些方面异常迟钝,灵敏的第六感却一直是他们引以为豪的资本。这一次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异常地轻盈,几乎要和白雾混为一体。

安东尼奥正盘腿坐在地上,下巴搁在交握的双手上,也许在和旁边的人讲着话。不过罗马诺听不到他的声音,也看不到周围的人,唯一能看到的安东尼奥也模糊不清,全靠多年来相处的直觉辨认。

他猜他现在一定是雾蒙蒙的一团色块,几次以来白雾越来越浓,也许再过几次他就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了。

安东尼奥很快发现了他,这让他感觉稍稍有些欣慰:

“罗马诺?是你在那里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地走上前,紧靠着对方坐了下来:

“费里现在还好吗?”

安东尼奥向旁边挪了挪,像是在为他腾位置:“他……经历了很多。”

罗马诺突然感觉一阵不舒服,在他缺席的这两年里这些人变得无比默契,像串通好了一样瞒着他宅邸里发生的事情。他渐渐就成了个圈外人,他想。

“为什么我没和你们一起进去?”他脱口而出。

话说出口罗马诺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蠢,当初是他自己选择不去的。

“别乱想,从来不是你的错。”

嘿,他全都懂。

“噢……你知道吗,基尔伯特那只鸟死了。据说死的时候化成了金粉,说不定还能买买个好价钱。”

安东尼奥也许压根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但他还是跟着笑了笑。

三年来来没有出现过的,哭泣的欲望突然涌了上来。罗马诺捂住脸,希望白雾能遮去他脸上难看的表情:

“噢……其实那只鸟没死,或者死了,我不确定。我只是瞎说的……”

安东尼奥又笑起来:“我知道。”

两人又陷入了难堪的沉默中,也许和对方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也不错,但罗马诺总觉得他们之间的默契消失了。

“我想念你的味道。”安东尼奥突然开口。他几乎是强硬地拉过罗马诺,像以前的千万次一样吻了下去。

你他妈的,罗马诺想。他们真的是太久没接触过彼此了。

在罗马诺一口气快绝时安东尼奥一把推开了他,他不满地揪着对方肩膀上的衣服,气息不稳地想要继续贴上去:

“别假装着你还要呼吸一样,混蛋。”

安东尼奥却放下了紧紧箍住他腰的胳膊:

“罗马诺?你还在吗?”

罗马诺一下子愣住了,后退一步离开了对方身上。

“我在。”他渐渐平静下来,回应着对方的呼喊。

“罗马诺?”

他跟着安东尼奥站起身来,就直直地站在对方的面前,看着他急切地叫着自己的名字。片刻后,像是确认了罗马诺已经离开,安东尼奥愣愣地在原地伫了一会,低着头一步步走远,不论罗马诺如何奋力追赶,他的背影都不可抗拒地逐渐消失在雾中。

*

像之前和后面的每一天一样,罗马诺坐在窗边,把一张张正方白纸叠成精巧的纸玫瑰。

查瑞拉在他身边坐下,百无聊赖地盯着他手上的一举一动:

“你为什么只折玫瑰呢?”

“因为我只会折玫瑰。”

“你不能学学折别的吗?比如千纸鹤。”

“不。”

餐馆在他接手后生意日益冷清,新来的老板对番茄执拗的喜爱为许多人诟病。每每有人前来投诉意面中的番茄又苦又涩,罗马诺只会冷冷地抬眼瞟一眼对方,然后站起身来挥手把人打发出去。买下店后一个多月,他就把餐馆甩手给了雇来的经理,只丢下一句叮嘱:一定要用他自己种的番茄做配料,不论味道是好是坏。

折纸玫瑰成了他新的消磨时间的方法,餐馆生意冷清时,卖纸玫瑰的收入往往颇为可观。查瑞拉为他编了个竹筐,很大,可以装很多纸玫瑰。罗马诺从来没有问过她编竹筐的竹条是从哪里来的,就好像从来没问过她是从哪里来的。

*

一周来罗马诺又折满了一筐的纸玫瑰,这次的买主是餐馆原先的那个经理。

关于那个面目熟悉的经理,在长久无聊的日子里罗马诺也琢磨出了些端倪。可能他是失踪已久的罗马爷爷,也可能是罗马转世成为的人类。十多年来罗马诺看着他一点点衰老,也许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即使不是罗马爷爷,经理也是现在唯一能让他感觉到安心的人了。

对于餐馆生意的冷清他一度感觉很对不起这位老人,他曾经承诺过把店托付给他大可放心。

再过至多十多年,这家伙也该化作尘土了。

罗马诺胡思乱想着捧起竹筐,准备送到经理家里。走过很久没来打理的番茄园子,番茄长得野得有些吓人。一条粗极的枝蔓张狂地横在他脚前。

嘿,我他妈的要被绊倒了。

他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但还是俯倒在了地上。竹筐骨碌碌地打了几个滚,停在篱笆边上。

辛辛苦苦折的玫瑰全部散在了番茄园子里,一个不剩。这应该是几年来最令他悲伤的一件事了。

晕眩一下子向他袭来。

*

他们两个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蹲坐在不存在的墙角边,罗马诺好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突然无比想念安东尼奥缩在沙发上,从他手里抢番茄吃的日子,那时候他们即使不说话,也能用肢体的接触,或是一瞥一瞪来填满所有两人的间隙。

“安东尼奥……”他清了清嗓子,还没想好要说什么。

安东尼奥大概是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或许没有。他看不清楚。

“我会折纸玫瑰了……记得吗,你以前教过我的,不过我一直不肯好好学。”

安东尼奥毫无反应,罗马诺甚至不能通过表情来看出对方究竟有没有在听她说话。

“嘿!安东尼奥!”他用脚碰了碰对方。

安东尼奥这才有所动作,以为他伸长的腿妨碍到了罗马诺,急忙盘起了腿。

罗马诺这下算是明白了,泪水第一次涌出眼眶。

这该死的白雾在遮掩了安东尼奥的面貌之后,又剥夺了他最后一次听对方说说话的权利。

他抓过安东尼奥的胳膊,摸索着握住对方的手。他把对方紧握着的拳头掰开,在展平的手掌上慢慢地写道:

“Ti……amo。”

多希望能亲口对你说一次。

罗马诺想到这次大概就是永别了。

*

查瑞拉不喜欢纸玫瑰,她曾经央求过罗马诺给她折个千纸鹤什么的,但每一次都被毫无余地地拒绝了。

“你有喜欢的人吗?”她终于问出了这个多年来不敢问的问题,罗马诺心想。

“我想是有的。”

“啊……这样吗。”查瑞拉看起来毫不惊讶,她把自己棕色的秀美长发全部捋到左肩,“他叫什么名字?”

“安东尼奥。”

“好耳熟的名字,”她倾身向前,抿起嘴来,这时候才有点妙龄少女娇俏的样子,“他长什么样?我也许见过他。”

罗马诺手上的动作一刻不停:“我不记得了。”

*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距离安东尼奥进入洋房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对他的寿命来说不算长,不过这二十年确确实实抹去了一切他和安东尼奥在一起几个世纪的痕迹。

和罗马诺想象的一样,这次这里只剩下了无边无际的白茫。可是他就是知道,对方就在他面前。

“怎么会。”

罗马诺的指甲猛地掐进掌心:“你他妈的,敢不敢露脸?”

“你还记得我的样子吗?”对方反问道。

人们只记得他是个有着一头黑发,笑容阳光的男孩。那么多年过去后,人们连他究竟是不是黑发都不记得了——连他自己也不记得自己究竟长得什么样了。

“还不是怪你?这么久都不出来。”

安东尼奥叹了口气:“那就,凭你的想象描绘出我的样子吧。”

罗马诺哼了一声:“我可不保证会把你想象成猴子的样子。”

很快,那个喜欢自称亲分的人穿越二十多年的时光重新站在了他面前。罗马诺忿忿地给了对方的肚子一拳:

“你们就没想过敲碎玻璃出来?那玻璃从外面敲会反弹,从里面敲可不一定。”

安东尼奥向后趔趄了一步,又向前迈了一步,把对方环进自己的怀抱里:“试过,不过看上去是另一片地方。”

“窗户外面是什么?”

“谁知道?也许是另一个世界。”

“那听起来也不错。”

“很漂亮,罗马诺。那里有深粉色的天空,还有蓝色的月亮。”

罗马诺没有应声。

“别难过,罗马诺。就算见不到我,想到我不论何时都在洋房里,也许有时候我和你只隔一道门的距离,是不是感觉很温馨?”

罗马诺立刻白了他一眼:“才不会。”

于是安东尼奥也不说话了,也许是不知道说什么,也许是感觉就这样也挺好的。

在这里没什么时间的概念,过了很久或是一会,散去的浓雾开始聚了过来,安东尼奥一下子紧张起来,握紧了罗马诺的手:

“说说话吧,罗马诺,说点什么都好。接下来又是漫长的战斗,我又会想你的声音想到发狂。”

“你想听什么?”

“呃……我爱你?”

“休想!”

“到这个时候你还是不愿意吗?”安东尼奥抿起嘴笑了起来:“那么,我爱你。”

牛奶海温柔地包裹住二人,罗马诺急忙握紧安东尼奥还牵着他的手,却抓了个空:

“再见了,安东尼奥。”

 

 

 

 

(大概是番外↓)

“您要走了吗!?”查瑞拉拦住提着旅行箱的罗马诺,脸激动得泛红。

罗马诺把旅行箱放在地上,腾出手来摸了摸女孩的头发:“是的……也许有天我会回来的,别担心。”

他知道女孩现在一定还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也许眼里还会有着他从未见过的泪水,但他还是不回头地走远了。

要去哪里?他想。

*

这是他第二次来这里,应该也是最后一次来这里。

罗马诺注意到上一次来时还斑驳不堪的门把手变得光亮无比,他伸手握住门把手,浑圆的把手正好被整只手包裹住。

在这鬼地方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罗马诺明知毫无意义,还是转了转门把手。

一声清脆的弹簧声,门豁然洞开。

恐惧一下子攥住他的心,罗马诺却还是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

门在他背后猛地自己关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看见一群熟悉的人接二连三地从楼梯上跳下来,那个长颈的怪物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安东尼奥摔在地上,迅速打了个滚站起身来,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大喊道:

“阿尔弗雷德,用枪射它的眼睛!”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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